杨添财:卖出每一个水果都证明我们的价值

2024-02-26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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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近年来,我国直播电商快速发展,从平台数量到从业人数、从参与行业到商品品类、从直播场次到销售金额,都呈现出快速增长势头,特别是残疾人参与电商脱贫致富,展现出强大的活力。

  “我过两天要去一趟海南,这次要坐十几个小时的车,看看水果产地”,为此杨添财要坐着轮椅从成都跑很远的路,“我不放心嘛,一定要看看长在树上和地上的水果是什么样的,要不我怎么放心卖给我的粉丝啊?”

  杨添财是一位来自成都市蒲江县的年轻电商生意人,农村出身的他对土地感情很深。他兴冲冲地说着计划,一时间,很难将这个声音与“孤僻”“自闭”等字眼相联系,尽管那确确实实是他的真实经历。

  整个采访过程他也都在展现自己的雄心和抱负,这个20多岁的大男孩,对于农业、水果、电商的执着和钻研,或许就是人们常常说的那个词——热爱。

  果品电商·杨添财

  尽管身在果园里,杨添财的脑海中还在盘算着下一步去哪儿盖一间大型的仓储中心、如何与直播头部企业合作、参与跨境电商……每一个念头从缥缈走向现实,就是自己对农业的热爱,以及对市场变化的精确感知。

  “大夫说我只能活到18岁”

  做一行爱一行,这句常见的话,表达了人们对事业的一份尊重。可以说,当年的杨添财猜准了电商起飞的风口,在最合适的时候步入行业发展的顺风期,这是运气,更是无数抉择中的一种勇气。而在那之前,他还在选择生存还是死亡。

  生于1994年的杨添财,6岁那年患上神经性肌肉萎缩,下半身逐渐不能动弹,曾被医生“判刑”活不过18岁。学校里一些调皮的孩子在背后给他起了个外号——“瘸子”,甚至还当面议论、讽刺他,无奈之下,杨添财初三没上完便辍学在家,在将近7年的时间里,他完全封闭起来,不愿意见任何人。

  当地残联工作人员到家里看望他时,他把自己紧紧地裹在被子里,假装睡觉;一年只出一次门,还是因为头发太长,不得不去理发店剪短;过年的时候,家人在客厅说笑,他却一个人悄悄躲在屋子里……

  身体的痛苦,内心的孤独和未来的迷茫,就像潮水一样,不断冲刷着杨添财还未成熟的内心,他抱定了关在房间里“等死”的固执,谁也不见,时间一长,村里人都私下传说,杨家那个“废儿子”怕是快不行了。

  纵使千层浪,不如一次搏。杨添财生病前就很喜欢和父母逛商场和大超市,看见稀奇古怪的东西时,总会驻足观察,询问父母这些东西的用途和特性。他有动脑筋思考的好习惯,同时,对新事物的接受能力也比较快,这对他后来在电商行业大展拳脚十分有益。

  18岁生日,他得到了一台二手电脑作为礼物,更重要的是,18岁来了,生命的大限却没来。身体还在愈发禁锢,“既然活下来了,那就活出个样子吧!”怀揣这个想法的杨添财,在家除了用电脑打游戏消遣,慢慢开始自学修图和美工知识,更想在网上找份兼职证明自己。

  外界也没有放弃这个身处苦难的孩子,几个人轮番上阵才算撬开了这个抑郁少年的心。蒲江县残联当时的党组书记、理事长陈莉记得第一次见他的情形:“听到我们来,他就躲进被窝。我只能掀起被子一角,看看他那肌肉生长还停留在6岁状态的腿,一句话也交流不了。”第二次,杨添财没躲被窝了,却背对着墙,不看陈莉一眼。蒲江县关工委执行主任何守鑫也几度登门,“你的名字叫添财,你是应该为家庭、为乡亲们增添财富的。”

  外界的关怀,渐渐打开了杨添财的心扉,他对何守鑫吐露了自己想要创业的打算。此后,只要蒲江县各部门组织农村新型创业人才进行电商培训,何守鑫一定叫上杨添财。

  “7年黑暗后,我看到了光亮”

  杨添财的家乡浦江县隶属于四川省成都市,这里产的猕猴桃,近些年在电商平台的名气非常大。蒲江这个地方,一年中有很长时间是雨季,降雨量比较充沛,且土壤肥沃,给猕猴桃果树的生长提供了得天独厚的地理环境。有人甚至拿它和“世界猕猴桃之都”新西兰的特普克相比,这两个地方的水土特点极为相似。

  蒲江县的猕猴桃鲜嫩多汁、酸甜可口,很受消费者欢迎,县里建立了电商产业园,政府一直引导群众从事电商行业销售农产品。杨添财觉得,做电商可以足不出户就能把猕猴桃销售出去,这样的工作很适合自己。

  为了支持儿子创业,杨添财父母拿出全部家底,又找亲戚朋友东拼西借凑了5万元,还通过蒲江县残联、共青团蒲江县委协调贷了5万元。有了启动资金,杨添财迈出了创业第一步。2015年7月,仅凭一张桌子、一台电脑和一台打印机,杨添财成立了自己第一家网店,卖起蒲江特产猕猴桃。他负责线上销售,父母负责线下采购、装箱、邮寄发货。

  当时,蒲江县做电商卖猕猴桃的人还不多,竞争压力比较小。杨添财一边挑选、收购了3000斤猕猴桃,一边自学网络销售知识,花5000块钱买了一个店铺首页推广,没多久就把3千斤猕猴桃卖完了,他赶紧再去采购了一批猕猴桃。当年,杨添财总共卖出去7万斤猕猴桃,销售额近百万元,掘得了人生“第一桶金”。

  2015年底,杨添财注册成立公司,2017年开始,公司规模和成本开始拓张。因为资金不足,父母40多万卖掉住房,再找亲戚筹集20万,继续支持儿子创业。线上运营就杨添财一个人,“最累的一次,两三天几乎没睡觉,一个多月下来瘦了13斤,只有72斤。”然而他乐在其中,7年黑暗中彷徨,仿佛一朝见到了光亮,杨添财找到了生命存在下去的理由。

  “我选了比传统电商更赚钱的直播带货”

  从那之后,杨添财的商业之路,仿佛就和他的名字一样,像“天才”找到了用武之地。2018年8月,网店在拼多多上开业,爆发力惊人,到年底销售额即超过3500万元,线上线下总体销售额突破4000万元。

  除了蒲江本地的地标农产品红心猕猴桃、柑橘外,他们还销售山东的玉菇甜瓜、湖南的麻阳冰糖橙、重庆奉节的脐橙、湖北恩施的血橙、广西的火龙果、百香果,云南的山竹……杨添财说,很多资源都是顾客给的,他们想吃什么,他就直奔产地去选果。到2019年,销售持续攀升,营业额达到1.23亿元,良好态势一直持续了好几年。

  “消费者在你这买了第一次觉得满意,他就会来你这买第二次、第三次,大家都信任我们水果的质量。”杨添财卖东西很实在,比如在直播间卖货,会先把水果“批评一番”,“这种猕猴桃的缺点就是个头小,你看它不咋样,但是我说浓缩才是精华,但它比绿心的好吃。”经过杨添财这样“打预防针”似的介绍之后,回头客带着新客都会不断下单。

  这种和顾客直接介绍的售卖方式,正是杨添财转型的一种尝试——直播带货。根据商务部数据显示,2023年上半年,重点监测电商平台累计直播场次数超过1.1亿场,直播商品数超过7000万个,活跃主播数超过270万人。直播带货真正崭露头角是在2016年,直播带货用了7年多时间,实现了由早期探索到规模化发展的转变。

  尤其是2021年之后,一些传统的电商平台红利期接近尾声,杨添财并没有死守,立刻拥抱新技术和新手段,将营销重点放在直播上,“目前我的电商团队有9个人,每年销售额只有2000多万元了,销售额虽然是降下来了,但收益比以前规模更大的时候还可观、风险还低。”能认清形势,找准机会掉头,杨添财牢牢握准了先发优势带来的红利。

  急速转型的杨添财,将自己的生意经拽进了新的销售蓝海,放出了柳暗花明的光彩,更关键的是,他内心强大的DNA再一次开始萌动,他想为某一个群体做一些更实在和直接的益事。

  杨添财自己家四代务农,虽然身患残疾不能下地,但他依旧信赖土地的力量。只要有精力,他会去全国各个水果产地看看,坐在田间摸一摸水果,确认好了优良品种再把它们通过线上卖给顾客。

  “我和土地的故事刚刚开始”

  “我做电商到现在是第8年,一步一步走过来真的少不了各级残联、商务局、团委这些部门的帮扶,现在直播带货趋于稳定,我想做一些真正有意义的事情。”杨添财悄悄在自己的人生笔记本上,写下了“助残”两个字。

  2023年初,杨添财与一个朋友合伙在家乡筹建残疾人创业基地,他给这个基地大大小小划分了几个内容,比如培养孵化下一个残疾人主播,或者提供其他就业岗位,例如后勤、资源对接等岗位,还有为智力残疾人的家庭提供亲子烘焙培训。“基地从2023年12月1日正式营业,现在已经有10个残疾人在培训了”,杨添财了解到,当地一些企业没有安置残疾人,“我们就以基地的名义去跟企业对接,我们负责培训主播、客服、品控这些岗位,最终把人才向企业输送,到现在已经有近20个人。”杨添财开心地说:“都是企业直接支付给他们工资的!这点很重要。”

  很多人说,他有种“少年不知愁滋味”的快意,像一颗陀螺,不断地找机会。“我觉得现在压力不大,转型之后发现自己的思路更清晰了,我还有好多事要去做!”

  采访后的几天,杨添财发了一条朋友圈,“来到海南的第一天”,他坐在海南的果园和菜园中,手里拿着莲雾、橙子、火龙果,甚至坐在地头上就啃起了还沾着灰的红薯,“我这次来,就想在海南包一块地,自己动手种上一批水果,看着它们送到顾客手中,负责就负责到底。”

  《瓦尔登湖》的作者、美国作家亨利·戴维·梭罗说过:“如果你不觉得脚下这方沃土比这个世界上任何地方的泥土更芬芳,那么你就不值得有所期待。”仿佛说的正是杨添财,他的第一桶金就来自脚下的这片土地,他也会继续扎根土地。

  尽管身在果园里,杨添财的脑海中还在盘算着下一步去哪儿盖一间大型的仓储中心、如何与直播头部企业合作、参与跨境电商……每一个念头从缥缈走向现实,就是自己对农业的热爱,以及对市场变化的精确感知,“我家四代务农,我当然爱土地,也想把土地里的美味送给全世界。”